女儿果果今年八岁。
程伟最后一次企图和李冉过夫妻生活，是果果两岁时。过程相当激烈，结局异常惨痛。
李冉暴走，弃家三天未归。
程伟抱着哭嚎的果果，看着满地狼藉和自己一身的抓痕，第一次觉得人生挺绝望。
那以后他便不再招惹李冉。
2
不就是没有夫妻生活么，他忍。
不忍也没法，李冉性冷淡啊。这问题，程伟是在果果四岁那年才想明白的。
程伟不明白的是李冉哪里出了问题。
新婚时，虽说不上和谐尽兴，但起码她还肯配合。
自打怀上果果，李冉就没和他睡过一张床。起初她还找些借口推诿，到后来，直接就俩字：“我不”
程伟私下查过资料，在网上找过心理医生。
也尝试过和李冉商量，要不咱找专业人士咨询一下，或者做做心理疏导。
这日子总得过，觉总得睡，而他程伟毕竟是才三十出头正当壮年的男人，正常需求也得有啊。
为此，李冉差点把家砸了。
“程伟你是不是人啊，我每天照顾孩子伺候你，是日子没让你过？还是觉不让你睡？你是说我有病？你才有病，满脑子尽是些乌七八糟的恶心念头。”
程伟气的跳脚：“谁家像咱们这样，夫妻几年不睡一张床？你就不觉得不正常？”
“是你不正常！人家俩地分居的多了去了，日子不过了？前楼的张姐，陪读和儿子住城西，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，怎么没见人家老公像你这样？你有这脑子，想想怎么多赚点钱才是个当爹的该做的事。”
程伟气结，却无言以对。
自此，程伟不再提夫妻生活的事，可李冉对他的管控却越发严格。
似乎她那点残存的女人天性告诉她，要随时提防着欲求不满的程伟在外面有啥风吹草动。
其实程伟以前真的挺老实。
老婆虽然不给碰，但毕竟李冉她操持这个家，照顾他和孩子尽心尽力挑不出毛病。
更何况自己每月拿回家那点钱，确实怨不得李冉挤兑自己。
为了孩子，程伟憋屈，却也咬牙忍了。
3
程伟是学汽车管理的，原单位效益不好，到了前几年，眼看着破产要被收购。
他索性主动离职，拿了安置费，又借了父母的养老本，和发小老米，一起合开了家租车行。
筹备期间，李冉大吵大闹，死活不同意程伟动用安置费。
程伟却是铁了心，不管不顾的把公司开了起来。
没想到生意相当好，不到一年，程伟就还回了父母的养老本。
切实感受到经济收益的李冉，立刻发觉这块蛋糕的甜美。
又开始和程伟折腾，非要把自己大姨安排进公司做会计。
公司是股份制，程伟和老米各持一半。
本来安排个人也没啥，可程伟就是受不了李冉那付理直气壮的蛮横。
她甚至毫不掩饰的说：
“你程伟就是赚了钱，也别想在外面搞名堂。财务必须由我的人掌握。就老米那花花肠子，不定哪天给你也带混了，到时候我人财俩空，找谁去？”
程伟哭笑不得，暗道她竟然还懂得未雨绸缪。
只是，他们夫妻之间本就不亲密，不说出来是绸缪，说出来就成了算计。
程伟不同意。
李冉那里肯依，喊来妹妹李静助阵。
小姨子李静指着程伟的鼻子说：
“我告诉你，你的公司是婚后财产，属于夫妻共同财产，你必须同意”
程伟怒了，索性出证明找律师，按照当初投入的资金比例把自己名下大部分股份转到了母亲名下。
李冉和李静彻底傻了。
李冉接连几天卧床不起，蓬头垢面的间歇性嚎啕了一场又一场，摔碎了家里所有玻璃器皿，不包括电视等家用电器和门窗。
却不再提要掌握程伟的财务了。
4
下班后老米拉着程伟去吃湘菜。
三十五岁的老米至今未婚，身边走马灯似的逛荡着小姑娘。
说实话程伟对他那些女朋友没兴趣。
虽说被李冉压抑了很多年，但他觉得自己是人，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正常的性生活。
没有感情的啪啪啪，那是动物，那叫交配。
老米对他那套嗤之以鼻：
“喜欢？你就告诉我，你喜欢李冉不？就算她转了性子，肯和你尽那夫妻义务，你是会心花怒放啊还是受宠若惊？”
程伟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，从二十八九憋屈到三十五六，他觉得不只是李冉不正常，连自己都挺变态。
“就她？还能转了性？她能转了性，我都能写本书，一个性冷淡的逆袭床路”
老米爆笑，笑的胸前俩块肥肉直突突。
程伟又说：
“我和她，早不是那点夫妻义务的问题了”
老米还没说话，程伟电话响了。
看清是李冉打的，他直接把手机推向老米：
“你接你接，真他妈累，简直是神经病！”
李冉夺权失败之后，又有了新策略，开始变着花样问程伟要钱。
自打和李冉结婚后，程伟就没见过自己的工资卡，开了公司也不例外。
他和老米都和员工一样是按月领工资，年底结算分红。
月工资比以前高出五六倍，可依旧不得安宁，李冉对他没有上缴的分红，片刻都不忘怀。
不给，她就查手机，翻口袋，不但找钱，还闻衣领，看裤腰。
但凡有她不知道的女性电话或微信，都要纠缠不休好几天。
她经常会忽然出现在公司，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，目光炯炯的扫视周遭。
电话查岗更是没完没了，公司里所有人的电话她都有。
公司财务是老米从人才交流中心招来的小姑娘，也不算小了，二十七八岁，姓吴。
全公司都知道程夫人蛮横，女员工没事都尽量绕着程伟走，唯独小吴，不但不避，还总用满是理解的眼神望着他。
老米对程伟说：
“咱小吴会计，看着对你有企图啊”
程伟苦笑。
他倒是绕着小吴走，唯恐避之不及。
家在农村，靠苦读走出来的姑娘，满脸都写着改变命运的不甘和心机，他哪里敢去招惹。
说实话对这种人，他程伟是打心底里佩服的，只是，还没佩服到俯首甘为垫脚石的地步。
5
和老米分手后，程伟开车一路到了西高新。
新建的市民花苑，灯火辉煌，广场舞音乐震天响。
程伟一个人坐在花坛上吸烟，眯眼看手舞足蹈的人群，和远处高楼林立的万家灯火。
快到家了，李冉的电话又不死不休的打过来。
吵得烦操，程伟低头按下挂机键的工夫，脚下一溜，再抬头，已经追尾了前车。
程伟暗骂倒霉，只得熄火下车。
是位女车主，她两手搭在自己的屁股上弯腰看着车屁股，头都没抬的对程伟说：
“你这倒是着什么急呀？”
程伟看着对方车尾凹进去那一块，只得连声道歉。
他自然知道这种小擦小蹭，最好不报保险公司。
黑灯瞎火只看清对方是个姑娘。
程伟想私了，便问对方修车大概要多钱，姑娘一问三不知。
程伟见多了女司机，对汽车的了解大部分都是仅限于品牌。
索性掏出身份证给姑娘看，又给了对方一张名片：
“这大晚上的，也没法处理，小磕碰不是啥大问题。要不明天白天咱们约个时间，我找地帮你把车修好，就算完事，你看行不行？”
“行，这样省事多了”姑娘利落点头，半点也不怀疑。
6
一进门，就听见李冉的咆哮。
“我告诉你程伟，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能不把我当人。我不是你的佣人，这也不是旅馆。下班不回来，你和老米鬼混什么？什么吃饭，谁不知道你那点下流心思，你是吃到哪个贱人床上了吧”
程伟气的直想喷血。
“你自己心理变态，能不能别老妄想别人。就算我睡了，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闹，你也没有尽到做妻子的义务吧”
“哈，说来说去你程伟不就是为了那点脏事。告诉你程伟，就算我是性冷淡，你也不许在外面搞”
“凭什么？”
“凭我是你老婆，凭我是你孩子她妈，合法的”
程伟摔门而出。
7
下午刚上班，小吴会计说有人找。
程伟半天都没搞清楚，站在对面的姑娘是谁。
姑娘约莫二十六七，漂亮，而且是漂亮的干净利落，长腿细腰高挑个，正满面微笑的望着自己。
看着程伟一脸迷惑，姑娘指了指门外的车。
姑娘叫小艾。
爱笑，逢人不笑不说话，不由得不招人喜欢。
程伟带着小艾，去了平时公司定点的修车行。
天热屋里闷，程伟要了两只小凳，在修车行外的阴凉处，叫小艾坐下等，他去拿两瓶水。转回来却不见了人影。
四下找了半天，才看见她，正在车间里和修车的小六聊的欢，一口一个帅哥，笑眯眯的问东问西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。
半天才能完的活，小六三个多小时就给拾掇好了。临走，还给免费加满了玻璃水。
小艾在车里冲小六挥挥手，脆生生的喊着：
“帅哥拜拜，以后我车有问题就来找你了哈。”
“没问题，来就是了，我都在”小六咧着嘴打包票。
程伟可是每个月都给这掏钱的人，也从没享受过这种热情的服务。
他忽然觉得应该请小艾吃顿饭，说不清是因为喜欢看她笑，还是因为撞了她的车。
8
饭快吃了完，程伟才得知小艾只比自己小一岁，未婚单身。
不由的吃惊，就这活波开朗的小姑娘，比李冉还大一岁呢？
“哎我说，你换个眼神可好？我不是剩斗士，我是不婚族”
小艾以为程伟吃惊自己三十大几还未婚，立马抗议。
她一脸的笑容灿烂，程伟看着竟有些感伤，有多久没这样面对着一张晴朗的脸了。
眼看着小艾发动车，终究没能忍住，他还是装出刚想起的样子追上前要了电话。
9
周一，小姨子李静冲进公司，也不管员工都在场，对着程伟就吼：
“程伟你什么意思，几天不回家。就是你外头有人，出轨也得和我姐说清楚吧，把她们娘俩撂着算怎么回事？”
程伟气的脸色铁青，扭身进了办公室。
李静紧跟着追进来，故意不关门：
“你什么意思，你说清楚”
程伟一拍桌子：
“没意思，不过了，我要离婚”
“你说离就离？我姐嫁给你快十年，你说丢就丢？你凭什么？”
程伟指着李静的鼻子：
“李静你能不能代表你姐？我今天还真就告诉你，我要离婚，就凭你姐性冷淡，八年不和我夫妻生活”
李静倒抽一口凉气，张着嘴噎在当场。
她跑来公司泼闹，本以为程伟会怕丢人，哪知道程伟竟这么不顾忌。
“你姐有病，她不但性冷淡还有妄想症。你回去告诉她，要不她就去看病，要不就离婚”
程伟甩下这句话，转身就出了公司。
心道，你李静还以为，我是当年在国企看人脸色的小职工呢。
10
老米把自己的一套房子借给程伟住，程伟去商场给自己买了只拉杆箱，拖着回了家。
听见开门声，李冉一个箭步窜出房来，指着程伟就破口大骂。
程伟几天不接她电话，连老米和公司其他人也都不接，去公司也逮不着人。
李冉像一支点燃的爆竹空响了好几天，终于锁定目标。
“姓程的你想离婚，你放屁。我辛辛苦苦跟着你苦熬这么多年，给你生孩子当牛做马，你说扔就想扔，你做梦！”
程伟越是不理，她越是愤怒。
“你以为你说出那点龌龊事，就能找理由甩了我？我告诉你，妄想，李静已经给我找了律师，我根本没病，是你有病，你性变态！”
程伟差点气乐了。
他都忘了怨恨律师这损招，只想着如果李静和律师听见此刻李冉说的话，会不会吐血。
面前的李冉，嘴唇灰暗，脖子上青筋暴起。
程伟不由怀疑，这真的是当年那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么？怎么就会成了这般模样，自己真的没有虐待过她啊。
当初，自己给她捧着爆米花，她细声细气指点电影中某个人长得像她二爸，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，怎么就恍如隔世了呢。
如果说之前拿着死工资，整日困在家中，偶然间他对李冉还能升起那么一星半点男人对女人的渴望。
现在这一星半点也全成了死灰。
程伟知道，这死灰，不要说复燃，连余温都不存了。
11
老米拍着胸脯说：
“以人格担保，我老米，对找小三这种行为向来是鄙视的。但是。以人性担保，小艾这姑娘真心不错”
小艾和老米能聊到一块，吃顿饭气氛都嗨的让人不想散去。
小艾和谁都能聊，包括老米那架着假睫毛的小女朋友。
认识一星期，送小艾回家的路上，程伟握着方向盘的手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栗。
一进小艾的家，他就把她按到了墙上，吻的天昏地暗差点窒息。
从青年压抑到中年的欲火喷薄而发，直到后半夜，小艾睡眼惺忪，语不成句，他犹自抚着她光洁的脸，舍不得睡去。
程伟每天给小艾打电话，小艾有时来有时就不来。
小艾说忙的时候，程伟四五天都见不到她人影。
程伟觉得他和小艾像是在恋爱，又有点不是那么回事。
她明知道他在闹离婚一个人独居，却问都没问过一句。
明明只差一岁，他却觉得自己比她老了一辈人。
小艾每周要去俩次瑜伽班，还有一下午扬琴课。
程伟取笑她：
“剩斗士，你怎么和我女儿一样，我女儿每周也上一次钢琴课”
“你女儿估计是被逼着学的吧，我是喜欢才去学，对了，你爱好什么啊？”
程伟就蔫了。
他也在想，自己有爱好么？有吧，是什么呢？忘了，真的忘了。
程伟想送她点礼物，拐弯抹角套问她。却被她在电话里咯咯的取笑：
“我喜欢吃菠萝蜜，你去买个大的都剥了，我不怕胖”
程伟说：“一起去旅游吧，想去哪？”
“张家界，新建个玻璃桥说是特吓人，好想去试试。但是得等我休年假,今年没假啦”
“那就请假吧，工资我给你补，三倍”
“程总，您这是在变相雇我全陪啊”
小艾眯起眼睛表情奸诈兮兮，笑的程伟心都化了。
12
老米说：
“老程，你还真是命运多舛啊，怎么遇见的都是奇葩？”
程伟不相信，这么可爱的小艾会没人想娶？
“有啊，有好几个。可是我不想嫁啊，结婚像赌博，风险太未知，你不觉得么？”
程伟第一次看见小艾皱眉。
“拜托，我又不是养不了自己。大把时间花在哪儿，都能让自己活得更精彩。干嘛没事找事找个人来伺候着？一不小心还得搭上一辈子，人可只有一辈子”
程伟想说：
“结婚了，两个人就成了彼此的依靠，相亲相爱，互相扶持”
可是张了张嘴，终究没说出口，这话，他自己也不信。
他想了半天，最后说：
“结婚，起码不孤单了，毕竟，一辈子也挺长”
小艾噗嗤就乐了，伸手挎住他的胳膊：
“现在也不孤单啊，我是不婚，又不是不爱”
程伟闭了嘴。
13
李冉差点抄了老米的家，终于找到程伟的住所，气势汹汹找上门来。
任凭她撒泼哭闹，程伟只有一句话：
“离婚吧，咱俩过不了了”
李冉说：“果果跟我‘’
‘’行‘’
‘’你每月工资给我，抚养费”
“行”
“我要房子”
“给你”
“还有你公司的股份，都给我”
程伟不做声，站起来走了。把李冉和李静留在屋子里，自己走了。
李冉在身后声嘶力竭的喊：
“姓程的，你别躲，想离婚，你就净身出户，一分都别想带走”
程伟气的七荤八素，一路开着车瞎转。
李冉她怎么就那么恨自己，非得生吞活剥不留一点余地？
抽了三根烟，他才把车停在小艾单位对面，掏出手机打电话。
小艾活蹦乱跳的从马路对面蹿过来。
只瞟了一眼程伟的眉头，就把一张明媚的脸凑了上来，笑嘻嘻的讨好：
‘’我知道一家小龙虾，那美味，分分钟让你战力飙升满血复活‘’
程伟顿时觉得心头一块铅云松快了好多，长长吁出一口气。
“你离得了婚么？”
小艾第一次问起他的家事，程伟有点高兴：
“你关心啊，剩斗士想转替补队了？”
小艾却是挺认真的表情：
“你离婚了，咱们也还是像现在这样，不结婚不同居。要是离不了，我准备玩消失，小三这行真心不适合我，最怕亏欠别人了”
“剩小艾，你这是赤裸裸的耍流氓啊，那你说，咱们现在算什么？”
“有亲密关系的好朋友，如何？”
小艾又笑眯眯的了，还点了点头。
“你有几个好朋友？只说有亲密关系的”
“目前就你，没感情就啪啪，那是动物啊”
“不都说，这女人要是对男的动了感情，就会情不自禁的想照顾他，操心他么？你怎么就没点自觉性呢？”
小艾想了一会，竖起两根手指：
“只有两个可能性，第一，我属于自我觉醒了的新新新女性”
“觉醒你个头，你是没睡醒吧”
“第二，也有可能，是我爱你爱的还不够”
程伟愣了，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想过或说过，爱，这个字眼，一时间竟觉得十分肉麻。
14
晚上，老米来敲门。
他说来看看李冉有没有把他的房子拆了，赶明要卖还能不能囫囵个出售。
老米只喝了一瓶啤酒，就醉眼迷离：
“老程，你知道我见过最白痴的女人是谁吧？”
程伟苦笑：“李冉”
“没错，就是她，我有时候都纳闷，她是怎么能做到的”
程伟忽然就鼻子发酸，脑仁生疼。
他用力按住太阳穴，低头许久，那阵酸楚才慢慢褪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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